“我已经是过时的老古董了。我仍然要写押韵对句的道德故事。但是如果我对自己写作除了自娱以外还抱有其它目的,我就是个双料的傻瓜了。”

© ××维
Powered by LOFTER

【醉梦夏夜黄喻24/22:00】低温烫伤

-CP:黄少天×喻文州

-关键词:酩酊+再别重逢



  G市的冬天在不下雨的时候有着一年到头最好的阳光,尤其到下午三四点,洒金的光彩混入香槟般粉泽的柔和,让这座本身就缺乏酷烈气质的城市又平添了几分温和。

  在这样的好天气里,即使刚从邻市回来就要直奔会场,喻文州也没有多少行色匆匆的急躁。实际上,在他从事活动策划行业这几年间,即使再紧急或者难缠的状况,也难得见他露出焦虑。

  据助理李远解释,这家集团公司布置会场的项目上个月就在谈了,倒是不复杂,赶洋节目搞个圣诞联欢答谢客户,可企业是全资国有,负责人留着机关单位的臭脾气,洽谈的时候经办人磨磨唧唧不敢拍板,一旦定下来了催方案跟催魂似的。

  这不,下周二就开会了,前两天才定稿,今天就来了人要检查会场。一直跟进的项目经理脱不开身,就转到了刚忙完一桩的喻文州手上。


  喻文州路上大致翻看了方案,果然是国┿企作派,派头要有,经费要低,好在一般品位不怎么样,多迁就就好忽悠。

  他心里有了底,脚步稍稍快了一些。靠近大厅的时候听见里头有人说话,语速快却口齿清晰:

  “我去,总算印出来了,刚那小姑娘新来的吧?新来的也不能犯这错啊,白底黑字大标题往上一挂谁还敢走进来?你敢?反正我不敢……哎别废话了,你够高吗?不够我去贴……哎不对刚不是说不让用钉子,这透明胶粘不上去啊?不让用钉子订书机行吗?哎你看那布帘子,订书机订上去正好……有订书机吗这儿?”


  ——这不可能。

  李远忽然感觉到一直走在前面的喻文州放慢了脚步,他一个收不及跨到了前面,不解地转过身来。

  他看见永远眉心舒展神色温和的喻文州脸上表情似乎在一瞬间凝固了,然后缓慢地消融成难以描摹的、混合着惊愕与困惑努力回忆什么似的神色,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到大厅门口。

  在舞台上搭了张桌子正在往幕布上挂活动标题的青年人背影修长,跳下来的动作矫健,一边转身一边嘴里还在飞快地继续说话:“……前台能有订书机吗?我去借一个?”

  说着弯腰拍拍裤脚拍拍手,转过头来,隔着1/4座宽大的会议厅,隔着年少时短暂而面目模糊的情意,隔着漫长而时隐时现的回忆,望见了门口刚刚走进来的人。

  休闲西装,锃亮皮鞋,没有领带,大衣挂在臂弯。他几乎要认不出那个人了,也在那个人打量的眼神里读到了自己的变化。唯独那一声称呼,南方人的咬字清浅尾音软糯,清晰如昨:

  “少天?”



  时节约莫是夏日将将离去,傍晚洒金般的斜阳落在房间,空气被暧┿昧的呼吸渲染成陈旧的茶色,闻起来混杂着窗帘里淡淡粉尘味道。

  黄少天认出那是高中美术教室东端的独立画室,错落堆放着画板支架和石膏模型。没有瞳仁的大卫雕像面朝窗台,被风撩起的纱帘下传出极力压┿抑、却愈发令人血液升┿温的喘┿息。

  被架起坐在窗台的青年撑开双┿腿勾在另一名身量瘦长的男孩腰┿间,白皙的脚┿趾徒劳蜷起,艰难固定着身┿体不在冲┿撞里滑落。那青年背着夕阳,看不清面容,只看到虚挂在身前男孩不断起伏的背部的两条手臂透出情┿欲的潮┿红。柔软的黑色头发被濡┿湿贴在脖颈,颤┿抖不成调的低声呻┿吟由远而近,恍惚间随着滚┿烫呼吸,潮水般漫过耳畔。

  破碎的,模糊的,似曾相识的,渐渐扩大,最后清晰如直接贴紧怀中的拥抱——

  “少天……”


  凌晨四点半,黄少天从久违的春┿梦中醒来。足足盯着天花板五分钟,才从床上坐起来,用力挠了挠头发,嘟囔了一声:“靠。”

  他很少失眠,不大擅长应对黎明前这阵静得让人心慌的漆黑。拉开冰箱门,被灯晃得一阵眼花。很快和拉开易拉罐的声音一起被黑暗吞噬。

  黄少天仰倒沙发上灌进一大口啤酒,光脚踩在地板上,从喉咙冰凉到脚跟。

  一定是上一任之后空窗得太久,也许该再去找个对象。

  ……自欺欺人。

  他一度以为,随着青春期的结束,他的绮┿梦对象,还有那些不靠谱的奢望,都会像朝雾漫向晨光,像细雪落进湖心,随着时间,消失在成长敲门的声音里。

  可它们随着一场意外的重逢地回来了。连同被遗忘的梦境,和那个太久不曾想起的名字——

  喻文州。

  他曾经称为“老师”的,那个有着深黑眼睛的男生。


  那年黄少天刚上高二,17岁卜卜脆的年纪,一直是学校美术小组的骨干成员。那会儿学生们私底下都喜欢连名带姓地从老师叫到校长,方世镜,冯宪君,称呼里透着站在叛┿逆期尾巴上的小逆不道。

  黄少天头几天摇晃着大尾巴叫了几回喻老师,后来拉着去校门口吃了两回牛杂,就成了喻文州。本来么,大学都还有一年才毕业,喻文州自己听着老师也不怎么习惯。倒是正牌美术老师学科组长魏琛听到敲过黄少天两回脑门:“没大没小,不许再让我听见!”

  “官僚主义!”黄少天摸着脑门毫不犹豫吐槽,被魏琛抄起一把T型尺追着打出半间教室。



  后来黄少天追问喻文州:“你偷笑了没有?你肯定偷笑了。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革┿命情谊呢,在一旁干看着就算了,居然还笑!”

  “我是你老师,跟你不是一个阶┿级的,”喻文州一本正经回答,眼睛里全是笑,“跟你一个阶┿级的是郑轩,他笑得最大声。”

  再后来,黄少天在郑轩背后追着疯跑了半层教学楼,被教导主任抓住放了全校广播点名批评的事,却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被新的学校新的同学覆盖,湮没在了记忆深处。


  手里的啤酒罐被捏扁挤压在掌心,G市的冬夜很少需要开暖气,空气自然的清冷被声音撞碎,满地都是被时间搅成乱序的记忆。

  昔日的高中生如今也成了社畜,经历过沙场的酒量一罐啤酒本不在话下。除非是想要一场酩酊作为再别重逢的仪式。

  他想喻文州大概也已经忘记了他。毕竟那只是短短三个月实习期里一个小小的插曲,连黄少天自己都不记得班上到底有几个人,分别都叫什么名字,喻文州怎么会记得呢。


  毕竟当初他那么仓促地,在实习期满前几天,就仓皇地离开了学校,连互赠离别感言的欢送会都缺了席。

  他一定是想要尽快忘记他们,忘记那间画室的。

  可是七年后,猝不及防的偶遇里,喻文州几乎没有片刻迟疑,叫出了他的名字:“少天。”



  喻文州在几天后的甲方会议上再一次遇见黄少天。

  装作全神贯注倾听甲方领┿导要求的间隙里,喻文州借着眼神角度的便利打量他。少年眉眼长开后线条变得英挺,肩胛背脊曾经的单薄变宽变厚,是个舒展挺拔的青年人了。

  时间到底是已经过去了多久,工作以后的一年一年时间都被切割成了一个一个循环往复的节点,跨过一个阶段之前就进入下一个项目。缅怀青春是年轻人的专利,沉溺怀旧则是中年人的弊病。而他站在三十而立的分界线上回过头去,只觉得那些有太多事想不通、听不懂、闹不明白的年纪,能带走的他已经带走了,带不走的,他也已经懂得如何让它和过去某个阶段的自己一起留在原地。


  但黄少天是属于哪一种呢?

  前半场会议他都在回避喻文州的眼神,那个曾经有他在就永无安静时刻的少年,也学会了在适当的场合保持沉默。直到散会后,心照不宣地,进行到宴请甲方的步骤里。

  甲方领┿导深谙酒局之道,从拉家常开始家长里短聊到风土人情,又聊历史文化、国┿家大事,一切话题都归结于:“来来来,走一个。”

  黄少天在一边娴熟接梗,加上占尽甲方优势,项目经理招架不住,不得不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这天负责开┿车的喻文州。他无法再推,微微笑着端起酒杯,迎向黄少天锐利的目光。


  这目光当年也是这样灼灼发亮的,炙热却并不令人烫伤。

  喻文州从小去过许多画室练习,从没有哪间那么令人记忆深刻。有个少年在他俯身查看画板的瞬间拉下他的衣领亲┿吻,他受到惊吓般迅速站直,才发现那是个注定不能浅尝辄止的蓄谋已久的吻。

  喻文州无法推开黄少天,但又只能推开他。十七岁的少年也许能够察觉自己的感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却未必对某些选择的后果有充分的认知。而喻文州也不过是未毕业的大学生,无法将一段拒绝一场告别做得足够体面。


  当年的喻文州,此刻的黄少天,未点燃和未燃尽的火让彼此隔着七年,感受到相同的低温烫伤。


— TBC —


评论 ( 8 )
热度 ( 149 )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