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是过时的老古董了。我仍然要写押韵对句的道德故事。但是如果我对自己写作除了自娱以外还抱有其它目的,我就是个双料的傻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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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职|耽美|黄喻】纸牌屋(6)

- CP:黄少天×喻文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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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初夏顺着升了温的金色阳光塞满树荫缝隙,天际大团云朵被风肆意揉捏。冬天静悄悄在枝头枯黄的树叶被一春的新叶顶替,扑簌簌落得满地。

  生活区宿舍楼的走廊过道阳台天井晒满万国旗飘扬似的被子枕套,学生们像过完冬的松鼠从树洞里钻出来,连人带窝敞开来接受风吹日晒。年轻的骨骼在踢腿伸懒腰的动作里咔咔作响,迫不及待节节拔高长实,眉眼舒展开成年人的模样。

  名叫青春的河流曾经慷慨公平地从每一个人身上淌过,带着蜂蜜与牛奶的金黄甜蜜,路过某些急弯或岔口,奔向各自未知的前程。

  不是每个人都能说得清,对自己而言至关重要的那道关隘,藏在生命的哪一道转弯。

 

  大一下陆续开了主干课程,法学院组织大一学生分批到G市基层法院旁听庭审。

  开放给高校旁听的都是不复杂的普通案件,有着冗长的严格的庭前程序。黄少天分到的组在刑庭旁听一桩抢劫案,被告飞车抢劫两起,涉案八千余元。辩方律师以认罪态度良好等理由,表示被告对罪行供认不讳,请求从轻判处。

  G市城区前两年已经彻底禁摩,这人案发时又刚好撞上“两抢”严打,没费什么工夫就当庭宣判,抢劫罪成立,判处八年有期徒刑,先期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

  黄少天边上坐着同班同学徐景熙,来之前了解过相关法条,小声嘟囔了一句:“这可真够,从严从重从快……”

  黄少天难得抿紧嘴没说什么。从听到判决起,他心里便不上不下堵了一股怪异的感觉,说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这时已经宣布退庭,庭上相关人员正来回核对庭审记录。领队老师恰巧是刑法室主任,听见他俩叨咕,饶有兴致转过来问:“怎么样,什么感受?”

  “特别棒,感受到了我国对犯罪分子的绝不姑息,这个这个珍爱生命,远离犯罪,还有,维护社会稳定,捍卫法律尊严,人人有责!”黄少天张口就来。

  主任哪能听不出他敷衍,横他一眼又看边上另一个:“少来,肥仔你说。”

  徐景熙长得挺胖,G市对胖子叫得直接,肥仔,肥妹,肥佬……他习以为常,接话却有点犹豫,慢慢地,像在斟酌用词:“主任……我知道司法是讲究工具性和司法效应的,可是……从严从重从快,真的有法理依据吗?”

 

  黄少天心里咯噔一声。那块堵着的东西他强吞了好几下,现在又被这几句话往上顶,在喉咙口直晃荡。

  徐景熙还在迟疑又缓慢地往下说:“具体到被告的情况,不涉及人身伤害,金额甚至没构成‘较大’,在三到十年的量刑期里从重判了八年,是不是实际上让他为不是自己造成的后果承担了过度的责任?”

  黄少天忽然打断似乎还在酝酿的徐景熙,一口气说了出来:“我们还没学多少,也说不清什么,要有理解太偏的主任您只管批评——飞车抢劫可能造成社会不安定,可能造成严重的人身伤害,这个没错,可是具体到这个个案,罪刑法定,没有明文规定的判决原则能不能算有效的原则?超出罪责刑相适应范畴的,算不算司法滥用?”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要是你,要怎么给被告辩护?”主任饶有兴致地看他俩。

  “我……”黄少天又噎了一下,他这学期刚刚接触刑法,背了几条原理,要怎么用却还差得远,“我只是觉得,在法庭上,判七年或者判八年都只是一句话的事,可是对于当事人,是多出来一整年的牢狱……”

  “刚入门,肯去想就算是不错的第一步了。但是归根结底,还是要想得到办法怎么做。”主任没再追问,只是忽然伸手,翻起他俩作为入庭凭证的学生胸卡,“黄少天,徐景熙是吧……你们俩,回去站在辩方角度,先写一篇辩护词来,我们再讨论法理的问题。”

 

  喻文州收到黄少天约晚上去图书馆的短信时正好在头痛限定空间的设计作业,要求在校园周边12×15的方形范围内设计一个主体9×9×9的建筑。功能方面同宿舍的王杰希选了咖啡屋,张新杰在考虑书报亭,于锋不想随大流,暂时还没决定。

  喻文州倒没觉得随大流有什么不好,也打算设计个休闲茶室之类。可是校园网封了电驴和BT端口,几个挺大的PDF参考资料在迅雷里快一个星期了也拖不下来。他去了图书馆直奔建筑图鉴那块儿,抱了好几本大部头,回座位的时候黄少天也挑好了参考书坐下来。法学专业书其实也都是厚厚得砸死人的砖头本,一比之下忽然显得不够看,黄少天看见喻文州搬得吃力的样子,用嘴型做了个“你赢了”。

  天气已经转热,图书馆空调还没开起来。喻文州带了隔层水杯来泡了杯普洱,茶香若有若无漾开。他看的是图片和篇幅不长的解说文字,边看边想,倒比对面的黄少天更经常抬起头来换换视线。黄少天看书的时候有许多小动作,转笔,捏书页,手指在桌面轻扣,甚至摸摸头发鼻子,手指挠过腮边淡淡胡茬,还有刚长出来的一两颗小小粉刺。

  可喻文州发现他阅读摘抄写写画画异常专注,视线几乎从没离开过桌面书本。那些看似精力分散的小动作,大概反而让他更集中精神了吧?

 

  黄少天确实一直没有抬起过头来。他和徐景熙合计过,要上网找一篇差不多的现成辩护词不是不行,可那完全失去了向主任讨教的意义。说到底主任并不是他们的任课教师,敷衍过关,还不如索性别交了,谅他也根本不记得对这两个大一学生的信口一说。

  可是真要写,他俩课程才刚刚开始,法条都没搞清楚怎么回事,遑论辩护经验。黄少天搬下来一堆专业论著和案例分析,皱紧了眉头挑有用的看,一边做笔记,一边把参考注释里的引用标题也记下来,准备回去上论文库检索。

  翻完手上一叠停下笔,才发现坐下来已经两个多小时。他口干舌燥,顺手抄起喻文州的水杯往下灌。茶水有点凉了,普洱的厚重润过喉管,他一口气喝空了杯子,站起来去饮水机边上添满。

 

  往回走的路上他远远找到自己坐的那张桌子,另一端是喻文州垂头看图,手指划过纸张,像在描摹感受建筑的轮廓和线条。喻文州眼睛黑白分明,看得太过专注,以至于带着近乎清冷的错觉。

  世界又开始静寂无声。

  黄少天走近座位,静心看书时没留意的湿热天气像门边渗入的温水浸泡毛孔,掌心捧着新冲的热茶,像捂在胸口不时发烫的情愫,一步一晃,不小心就要溢出来。

  喻文州抬起头,看见他,目光落在杯子上,微微一笑在桌面让出一小片空处,嘴型做了个“谢谢”。

  刚刚似乎还笼罩着他的那一点点清冷的错觉,在他抬眼的一瞬间柔和消散。静默的周遭开始发出声音,风吹过窗外树冠沙沙摇晃,有人在翻动书页,还有不知哪个角落里的咳嗽和喷嚏声。

  黄少天把茶杯放在两人中间,拉动椅子坐下。书页上的字微微晃动,眼前忽然闪过一首不知在哪里听过的诗——

  “你默默微笑着,不对我说一句话,但我感觉,为了这个,我已期待很久了。”*



— TBC —


* 出自泰戈尔《飞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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