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是过时的老古董了。我仍然要写押韵对句的道德故事。但是如果我对自己写作除了自娱以外还抱有其它目的,我就是个双料的傻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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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职|良识|王柔】伽蓝雨(陆)

- CP:王不留行×寒烟柔,古风架空,微灵异。

- 拟收于王柔个人合志《木与火之书》,一宣&印调 戳这里

- 本章完结章。到底是和当初预定的走向殊途同归了……

- BGM:森英治《百鬼夜行抄》


※  ※



  后山清净地,这夜自初更起热闹了大半宿,临近子时人才渐渐散了。

  阮成去得十分不甘,却不敢反驳左都头,也心知此事须待翌日查实了从长计议,悻悻然带着随从打道回府。左都头既撤兵,北桥大师亦率众弟子回了寺中。

  木恩、竹沥手持火把,默然侍立,一时只听得风声呜咽,寒鸦凄切。

  中元节满月当空,偏教厚重云层遮蔽,将半边天染作挡不尽又泻不透的沉闷绛色。远远水声淅沥沥欺近,敲响树叶,一场子夜时分的秋雨避无可避洒落。

  寒烟柔毫无预警地倒了下来。

 

  上古时不知哪年哪月,一位能工巧匠穷半生心血觅得一处极阴的风水宝地,收集千年寒冰玄铁,以秘法铸成战矛“却邪”。却邪色玄属水,现世时行风带雨,乃一把至阴的神兵。

  昔日斗神一叶之秋持矛纵横捭阖,真个是覆雨翻云,无人能挡。却邪失落后,他改名君莫笑,访遍河山,寻得昔日遗址,却不料星移物转,沧海桑田,上古宝穴历经阴阳生灭,竟化作一处属阳之所。他依法重铸的战矛现世时风雷大作、火光冲天,赤色光华炽烈夺目,极刚极阳,得名“火舞流炎”。

  ——却不想这一处原本极纯的风水宝地,纯阴之气衰微时曾令邪祟入侵,生出阳气时岁未满,还未尽成纯阳之地。神兵既成,隐隐有燎原之势,却另有一股焚心煞气,扰人心神。

  君莫笑思忖再三,还是传给了性情最为凌厉刚猛的女弟子。他心知寒烟柔虽嗜武好强却心智坚毅,火舞流炎对她大有助易,另行殷殷嘱她修行心法,以人御器,而非反受兵器所制。

 

  然而任君莫笑心有七窍谋虑千机,也有他算不到的事。

  寒烟柔与他立下军令状,欲以一人之勇连挑三将闯关解围之时,他只道守关大将王不留行不可硬取,久攻难下切勿恋战,却全然不知二人旧事。寒烟柔直到连挑王不留行两名弟子,方知守关是故人。势成骑虎,痛悔交加,竟于缠斗时遭了反噬。

  她自跟随君莫笑拜师学艺,未有一日不曾想过重逢之日。隐隐绰绰,未尝不是盼着再见时吓他一跳,让他知道昔日对他束手无策的少女如今也已一身是胆,驰骋沙场,不输他殷殷厚望的手下弟子。

  却不想……却不想她势如破竹,力挑两名小将,带着大小伤痕尚未冲到守关大将面前,便听得凛冽风沙卷裹着似曾相识的声音遥遥送来——

  刀光剑影都成虚影,鼓角铮鸣恍若空鸣。

 

  那日揉碎桃花,玉山倾倒,王不留行也如今日般方寸皆失,抢上前接住,只觉怀中人气息冰冷,灯火明灭下身形忽隐忽现。

  ——是了,他的阿柔,十数年前便已不再是“人”了。

  魂魄遭噬,一缕煞气缠了三魂七魄作寄主不许散去,她便要自头七回魂之后不得超生,日日月月与煞气缠斗,以求魂魄不被侵蚀,化为恶煞。

  是他不甘心,不肯听寒烟柔临终前托他毁她魂魄,千里迢迢送来伽蓝寺求扫地焚香拘在后山禁地,以古刹福泽镇之度之。自己天上地下、碧落黄泉,去寻一线生机。

  十数年倥偬虚度,造化弄人,一无所获。

  有日他不远千里,冒雪前往江西鹅湖寺寻访一位有道高僧,依旧失望而归。夜宿民栈,寒夜忽闻孤笛悲切,有人于笛声中唱起一支《贺新郎》:

  “铸就而今相思错,料当初、费尽人间铁……”

  笛声哀极而裂,人声如怨如泣。王不留行立于窗边静静听了半宿,至万籁俱灭,才伸手拂了肩头霜华,和衣上榻面墙躺下。

  错又如何,他扪心无悔。正因为心中无悔,他无法停步,去看他一路走来,并无回头之路。

 

  王不留行惶急抬头,只见扫地焚香也已迅速上前俯身察看,未几,神色凝重,缓缓摇头。

  他早该明白,为何寒烟柔魂魄被拘在伽蓝寺,灵识竟能游荡洛阳城郊,今夜又为何能以魂魄化为灵体,以有形之身出来相见。

  雨声愈发急切,火把早已熄灭。饶是众人练武之人视力卓绝,目之所及,也已陷入苍茫昏暗。

  火舞流炎通体红光渐渐孱弱,阳刚之气已教寒烟柔透支殆尽。强行镇住的煞气掣肘既失,暗涌翻腾,狰狞毕现。

  将煞气困入魂魄,以王不留行那号称可灭绝星辰的奇门兵器施法散魂,一同消弭于微尘。——兜兜转转十数年,依然逃不过这条玉石俱焚的路。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音沉如鼓,扫地焚香面露悲悯之色,“王将军,阿柔姑娘时日无多,请恕老僧妄犯诳戒,合谋设下这引你回来的局。”

 

  原来如此。

  难怪扫地焚香着力夸大阮成难缠,伽蓝寺与寒烟柔有难,难怪偏偏是中元节诱他前来。七月十五鬼门开,黄泉引路,再没有比今日更适宜度化孤魂。

  只是,度化的孤魂入了鬼门关,行完黄泉路,是到那忘川彼岸生生不息。可散了的魂魄如何还能存在世间,又哪里有它轮回的路?

  伽蓝寺半夜钟响,时辰已到。一百零八响无常钟镇魂引路,教人勘破无常,生死由命。

  待他百年身后,却还能到何处,与她说说见过的风景,偿还她再战一场的心愿?

  若早知生死无常,若能让阿柔欢喜,当初便不该出尽全力,让她赢一回又何妨?

  不不,阿柔那般骄傲要强,着意让她,她定要恼。

  却为何当初与阿柔总要缠斗胜负?便有一次,是说说闲话,或并肩立于窗下静听一曲《贺新郎》,是否今日的悔恨交缠、痛彻肺腑,能少一分?

 

  忽然一阵冰冷柔软拂上面颊。寒烟柔伸手轻触他面颊,用力抬起上身,用她这一生从未有过的柔软声音,附在他耳边低语。

  王不留行紧闭双目,银牙咬碎,终是放下她,大退两步,抽出背上拂尘。

 

  翌晨,王不留行辞别北桥大师,托其转告左都头,邪祟已除,他师徒三人先行离去。

  竹沥身上背着长形木匣亦步亦趋,跟在王不留行身后,大步向北而去。

  木恩跟在后面,忽有所感,蓦然回首——

  冷雨滴溅古刹殿顶残瓦青苔,依稀香火并烟雨凄迷,雾染庭前那株几乎与伽蓝寺同龄的巨槐。

  而草木无情,老树历经沧桑,始终无言。



— 完 —

 

※ 全文修订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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